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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文龙:为什么会有“王铎热”

高文龙 (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《中国书法全集·王铎卷》副主编)

1956年3月5日生,别署晏居斋。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。

1981年12月参加由中华全国学生联合会、中国书法家协会举办的首届全国大学生书法竞赛,获三等奖。

1982年2月,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。同年,在北京交通大学任教,讲授大学语文、古典诗歌赏析,书法等课程,是全国工科院校中最早开设书法课程的一批院校。

2002年参加由中国书法家协会协办的全国证券界首届书法展览,获金奖。书法师从吉林大学古文献学家、历史学家罗继祖先生。信奉书品人品,反对狂怪粗俗,遵循雅正一途,力避浮华纤巧。

主要著作:
《中国书法全集•王铎卷》副主编。另有《<中国书法全集•王铎卷>编纂札记》《王铎官历考》《王铎的隶书》等论文在国内外重要刊物发表。

  

我这里说的“王铎热”,有两层意思,一是纯粹的书法学习与鉴赏概念的“王铎热”,一是近几年拍卖行所拍出的王铎作品的高价格。这两层意思,实际是互为表里的关系。
    从书法学习与鉴赏的角度说,王铎热的形成,主要凸显在最近几十年,而且还是导源于异域日本,三十多年前,日本书坛就很推崇王铎,甚至有“后王胜前王”的说法。前王当然是王羲之,后王是王铎,说王铎胜过王羲之,可谓推崇王铎到了极致。日本著名书家村上三岛,热衷于学习王铎,他的连绵草书,就是直接取法王铎,才成就了他自己的独特面貌。在他的带动下,现代日本,学习王铎书法,一时蔚成风气。今天我们国内的书坛,同样存在这一现象,王铎书风的追随者比比皆是,学习王铎,模仿王铎的作品屡见不鲜。可以说,学习王铎,在今天的国内书坛也形成了一个较强的集合力量。
    在拍卖行上,最近十几年,王铎作品有着十倍,几十倍的价格增长,2010年匡时拍卖的秋拍,一件王铎的《洛州香山寺》诗轴,竟然拍到4536万元的高价。2014年秋,多家拍卖公司拍卖王铎作品仍然表现出很抢眼的价格与数量。明代同时期的书家,论拍卖价格,难与王铎相比拼。

王铎《洛州香山寺》


    对于王铎表现出来的这些风头,有人这样解释,说王铎本是一名“贰臣”,在过去的几百年里,人们出于书品人品的惯性思维,不愿就王铎这位大书家的作品予以真实的褒贬,致使王铎沉寂了几百年。随着现代社会人们观念的转化,附着在王铎身上的贰臣色彩,已相应淡化,其无可磨灭的艺术光芒,方逐步显现出来。其实,为后世留下“好书数行”的王铎,在一定的历史时期之内,虽然因其贰臣身份受到过一些影响,但是从来也没有影响到对王铎书法价值的最终评价,关于这一点,只要浏览一下明清以来所有关于王铎书法的品评,自然明了。这就好比赵孟頫,作为赵氏王孙,供事于元朝,其书史地位,艺术价值也并未在根本上受到影响。这其中的道理,似乎不用论证。
    近日在雅昌网上,有“王铎热与古代书法的补涨”一文,其中引用了拍卖界资深人士对形成王铎热原因的阐说。文中认为,王铎书法作品的艺术性并非高出其他三家很多,这三家,指的同是明末的书家张瑞图、黄道周、倪元璐。王铎,“一开始的不受关注,东西流传的相对比较多,海外回流的热潮推动、日本人的推动以及作品中的临摹性多,这些原因无非就是王铎热的最终原因。”“王铎的市场突发热点,是偶然性大于必然性。”
    我对这些说法,看法完全不同。王铎与另外三位晚明书家,从一般意义上比较孰优孰劣,见仁见智,如何能够拿出令人信服的结论?至于曾经不被人关注,民间流传的作品不少,加之日本人的推动等等,我想这也不会是形成王铎热的原因。日本人推崇的中国书家很多,在近现代,日本人推崇过杨守敬、推崇过罗振玉,他们的作品,市场价格哪里高了,明明是低的。至于作品的”临摹性“,是指王铎作品中数量不少的临摹古帖的作品,王铎的临摹之作,也不会形成当今市场的聚焦点,换句话说,书体、尺寸、大致相同的一件王铎作品,临摹古帖内容肯定不会比书写其它内容的作品价格拍卖得高。偶然性大于必然性,这句话的意思似指最近十几年,书画市场价格本来就节节攀升,王铎搭上了顺风顺水的这条船而已。这样的解释,好比说王铎“运气好”,这就更加缺乏根据了。
    那么,形成王铎热的原因,究竟是什么呢?
    我认为,形成王铎热的原因,必须到王铎作品本身里去寻找,这才是一种有根有据、扎扎实实的论证方法。王铎把传统书法的用笔、结字、用墨、章法等基本元素,予以放大、夸张,从而释放出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,这种效果,特别符合当代人的审美需求。
    王铎书法,以二王、阁帖为主干,辅以唐宋诸家,尤其是米芾,一改传统书法温文尔雅的面貌,彰显力大势沉的格调。书法自唐而后,仅就章法而论,是一种重心渐趋平稳、垂直的发展态势。王铎则是突出改变了这种章法布局,将唐代以前那种参差错落的重心游移,予以极度夸张,形成了王铎特有的一种章法格式,尤其是运用于较大的条幅作品,这种章法上的夸张,效果尤为突出。如果说墨法,在王铎笔下,也可以说将唐人推崇的带燥方润,将浓遂枯的境界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    既然王铎书风与现代、当代人的审美意识相契合,王铎热首先产生在东邻日本,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。日本自二战以来,书法创作明显向着现代意识方向转化,表达现代意识,日本书坛自然比我们启动得要早。书法向现代意识靠近的每一步,传统意识都是它的天然障碍。既减少传统与现代意识冲突,又满足现当代人的书法视觉渴望,王铎书法作品,正有这种调和的功用。
    现代人欣赏、追寻传统书法文化现象的同时,借助王铎,可以同时平衡一下历史与现代,传统与创新的心理纠葛,这是王铎作品的特殊意义所在。起码,过去的十几年来,王铎书法价值攀高的原因就在这里。在当今的书法理论界,从这一角度品评王铎书艺的话题还没有展开,很多内容尚有待挖掘。而我要说的是,王铎热这一现象,还将持续下去。至于王铎作品在书画市场、拍卖市场价值走向如何,则是另一个话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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